《银河写手》的开场,便为我们展现了这部电影的独特属性。一部院线电影在开头通常会为我们展示影片的主创人员,常见的方法是黑屏直接展示姓名,或是伴随开场的第一幕戏,将署名字幕嵌入其中。《银河写手》作为一部主角是编剧的电影,在开场字幕介绍编剧的时候,特意将编剧的署名放大。这构成了影片的第一个笑点,也郑重地告知观众影片“元电影”的属性。
“元电影”这个词听上去比较高级,但实际上就是指拍摄创作电影过程的电影(后续的发展中,主体由“电影创作”逐渐发展为了更宽泛的“艺术创作”)。比较浅一点的层面,是电影中蕴含了影片创作的展示,例如托纳多雷的经典之作《天堂电影院》。往深处说,则涉及电影本体性问题的讨论,即“虚构”与“纪实”的搏斗。在这一点上,伊朗导演阿巴斯的“村庄三部曲”和《特写》等作品,都可以看作对这一问题的书写。
由此可以看出,“元电影”其实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概念,这也导致了它存在着不低的观影门槛,无论是其内涵的哲学思考,还是其特有的对“艺术创作过程”的描述。普通观众买票进场后,只能得出一个“自嗨”的评价。魏书钧导演的《永安镇故事集》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影片极为纯粹的艺术理念探究,最终也直白地反映在票房上,300万元的票房终究是难服众望。
与《永安镇故事集》相比,《银河写手》在艺术层面的讨论显得更为友好。例如影片多次利用“打破第四面墙”的手法,借角色之口解释编剧创作及相关专业术语,还不吝笔墨地用一段“抖音电影解说”来解释“救猫咪”“节拍器”等专业名词,第一人称视角的画外音和分段式大标题更是生怕观众不知道下面一段情节的主题。这样的叙述尽可能地消除了行业壁垒,同时试图将影片的格调与日前爆火的《年会不能停》联系起来,想让观众更多地与“打工人”这一身份共情。
然而,当我们真正深入《银河写手》的故事中会发现,这样的“自降身段”或许带来了一些意料之外的“拧巴”感。故事中,两位主角作为编剧,始终纠结于对自己剧本原创性的保护与资方影视公司为了迎合市场需求而给出的修改意见之间。这一冲突是《银河写手》剧作的核心。
影片中对影视创作专有名词的铺垫,实质上是在为观众创造“规则需要被打破”的审美期待。这就导致影片中多元的影像风格杂糅,提升了观众的理解成本,也在更深入探索影像边界的可能性前停下了脚步。尽管影片宣称是对编剧行业的描绘,但实际上,除了几个被主角称为“办公地点”的咖啡厅,也只剩一张逼仄的会议室了。这导致观众对于影片的想象,也被限制在了一张小小的会议桌周围,对于剧中各类人物形象的解构也不可避免地落入俗套。
比如“富二代”一定会破产,“女性上司”一定会表面凶狠实则暗藏温情,都是常见的桥段。在影片的后半部分,经历了工作失败、女友离开的两大打击,主角张了一躺在自己的床上,在几个碎片式的回忆镜头后,开始对着空气敲击键盘。之后现实和幻想的边界被打破,女友似乎真的像文稿里写的那样回到了公寓。这样的情节处理,我们可以在《鸟人》《燃烧》等电影中寻到踪迹,虚构与纪实最终合而为一,会将影片推向最终的高潮。然而在《银河写手》中,随着张了一打字的动作停止,幻想随即瓦解,影片又回到了完全的现实影像,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有些可惜。
作为一部“元电影”,《银河写手》给人的观感是,在先锋和稚嫩之间,艰难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