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一切来得这么快。从1999年开始学表演,雷佳音就想过什么时候张艺谋能找他拍戏。二十年后,他第一次正式见到张艺谋,迎接的是《坚如磐石》的“面试”。
从上海赶来北京,途中看完剧本,一落地就前往张艺谋的导演工作室。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独自等待导演和制作团队的到来。雷佳音清晰记得他看着从窗外穿进屋内的一束光,那一时刻是无限的漫长。
“一会儿是什么情景会发生?是接受我还是不接受我?会来几个人?要聊什么?”他边看边想。
原以为要向导演进行一番自我介绍,讲讲他是怎么成长、在哪毕业、演过什么戏,大家坐下来后却直接切入核心,开始聊剧本、聊人物,聊完就合作了。
《坚如磐石》是雷佳音和张艺谋合作的第一部电影,而观众最先看到的是他们后续合作的《悬崖之上》和《满江红》。显然他们的第一次合作,张艺谋是满意的。
“我说导演无论你喊我干什么,演什么我都来,我不会在乎是不是主角,也不会在乎什么功利性。”雷佳音现今把每一次演张艺谋电影的机会形容是“开盲盒”,每一次都能收获意外惊喜。
今年的雷佳音,票房和口碑成绩丰厚:《满江红》春节档票房第一、《人世间》连拿最佳男主角、《坚如磐石》也夺得国庆档票房第一......在当下40岁“叔圈”演员里,他可憨可汉,也是正热血沸腾的那一个。
《坚如磐石》里的“卒”
《坚如磐石》码了一盘官商博弈的棋局,雷佳音饰演的刑事技术科警察苏见明起初像拱着向前走的小卒子,夹在身居副市长的父亲郑刚和富商黎志田的车马炮之间。一旦过了河,“过河之卒”也就发挥了威力,掀起揭开案件真相和自我身份谜团的风浪,最终见了光明。
影片剧本对苏见明的设定是“迟暮的年轻人”。第一次拍摄在2019年,雷佳音36岁。他说那时要演一个年轻人,得使劲往青涩的感觉去演。
雷佳音眼中的苏见明既是天才,也有性格上的瑕疵。他不太会处理亲情、爱情,无法建立好长期的亲密关系。他自傲也自闭,不太愿意直接和人交流。编剧陈宇也说,“这个人物身上有反叛和自卑,既自傲又孤僻的样态,很有张力。”
雷佳音对这个角色和理解和导演张艺谋达成了共识。在外在形象和气质上,他特别梳了个小头帘,定妆的时候自己设计戴眼镜。张艺谋想,干脆让饰演女警的周冬雨和同伴男警也戴上眼镜,统一风格化。
“刚开始压力蛮大,但是我想尽办法给自己解压。就想演不过才正常,对吧?演过才奇怪。”戏里的苏见明像“卒”,戏里的雷佳音在一众资深前辈演员面前,同样感受到如“卒”般的表演压力。
和陈道明、张国立、陈冲、于和伟等人对戏,雷佳音的直观感受就是“老辣”,“每个人都有走到今天所安身立命的本事也好,魅力也好,工作方法也好,打开角色的表演观也好,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独特的那一份。所以无形地会感觉到他们很丰富。相对来讲,我是不是自己在那一阶段比较青涩,会有这种感觉。”
四年前的拍摄,雷佳音每天想的就是情境、人物,怎么让这段戏更丰满。如今回想起来,他说那时候自己非常努力,就怕失去这次机会,要好好表现,不负众望。
开盲盒的“谋男郎”
从《坚如磐石》至今,张艺谋已经点名和雷佳音合作了四部电影,深受导演的肯定。《悬崖之上》他演叛徒谢子荣,《满江红》演奸臣秦桧,还有一部新片待官宣。
雷佳音在《满江红》里演绎了一个比阴险狡诈更复杂立体的秦桧形象,备受赞誉。他曾用两个月时间琢磨如何去诠释一个去脸谱化、有血有肉的秦桧。张艺谋也称赞,“秦桧是在他的演绎下活起来的,我没想到他能演成那样。”
能连续演张艺谋的电影,对雷佳音而言是一种幸福的感觉,“幸福的感觉是什么呢?它来自于你做这个职业会得到最本质的快乐,就是游戏本身的快乐。”
每次加入张艺谋的剧组就像进入游乐场,“游戏本身有一种好玩是你很顺手,很上手,谁也玩不过。还有一种就是探险,没玩过,在导演这就会有这种感觉。就像开盲盒,你不知道他让你演什么,有这种一直在探险的乐趣。”
在雷佳音看来,演张艺谋的电影好比经历一个掏空再填满自我的过程,“他在你能力之外掏空你,甚至你不知道能不能走到那,如果走到了,回头一看我过来了,反而会觉得我进步了。掏空的那些东西,通过这角色好像又把你填满了一些东西,这种反反复复就比较有意思。”
“所有来的演员也都是适合的人选,没有人说他演主角我不去,(戏份)我排第五位、第六位不去,大家都是冲着导演来的。”在这个表演的游乐场里,雷佳音总是努力去表达自己,享受整个过程,尽力让导演满意。
第一次合作《坚如磐石》,雷佳音还有点“怕生”,有些戏没演明白甚至不敢找导演沟通。合作几部后,彼此关系熟了,他也变得更自在了。
第二次合作《悬崖之上》,他完全不紧张,戏份比较少,就像去探班,给严肃的剧组带来一丝欢乐的氛围。到了《满江红》,雷佳音和张艺谋在片场的关系就更融洽了。他能切身感受到导演在尝试新的创作、表达和工作方法,他们也越来越亲近。
张艺谋评价雷佳音是一个不可低估、像金子一样的好演员,“他很放松,演戏很自然,能感觉到可塑性很强。每一次都找他,每次跟他打招呼,他都对我绝对信任,不管角色大小都肯定来。”他们下一部合作的新片也会让观众眼前一亮。
想减少拍戏的雷佳音
出道以来,雷佳音自认为有两个重要的演艺转折点:一个是《黄金大劫案》,一个是《我的前半生》。
《黄金大劫案》是他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导演宁浩把他带进了电影圈,理解了什么是电影的表达和思考方式。
因为《我的前半生》的火热,他获得主演电影《超时空同居》的机会。银幕上的雷佳音面孔,也越来越被大众所熟悉。
2022年,雷佳音领衔主演的《人世间》火爆荧屏,他凭借周家老三周秉昆这个角色收获白玉兰奖、金鹰奖最佳男主角奖。
在白玉兰奖的领奖台上,雷佳音坦言,“我们演员为什么老要演那些好的角色,是因为我们真的没有那么好。因为我没有那么好,所以我想扮演他,想通过角色的光芒跟观众共情,同时也健全一下自己的性格,反哺一下自己的生活。”
《人世间》是雷佳音回看最多遍的个人作品,特别是在深夜想刷片的时候,他经常打开来看,“有三、四遍,但都刷不到结尾,刷到20集、30集就停了,下一回再刷的时候,再从第一集看。”他说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就喜欢看《人世间》这样的年代剧,“看到那时候的穿衣打扮,那个年代的阳光照着小草围墙,觉得挺温暖、挺治愈的。”
前些年,雷佳音一直不停在演戏,他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决定放缓前进的脚步。
算算这两年,拍了两部半的电影,“我还是想保持神秘。比如我不录什么综艺了,就是想演自己喜欢的。现在争取浓缩、择优,两三年演一个能让大家留下印象的。没有我就去生活,就是这么给自己规定的。”
雷佳音想和新人导演合作,也想尝试演文艺片,但如果文艺片的困境文本和他本人心境不契合,他认为演了也是对片子的不负责任,必须得准备好才能接。
他不希冀所有观众都接受和认可雷佳音这位演员,“终归有的人有花期长和短,有那种一辈子都会金光闪闪的,到60岁大家伙也会认识他。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也许成为不了,早晚我接受观众把我忘掉,只是早和晚。我的人生由很多东西组成,我给大家演戏,让大家喜欢是一方面,但我也得过好我自己的生活,我的人生也只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