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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了阎鹤祥 这出戏还能舒坦躺平吗

来源: 北京青年报  
2021-06-11 10:2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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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月,《福寿全》做到了连续十几个夜晚让不少观众眼含星光点点步出国话小剧场,走入城南依然不乏旧事的良夜。话剧《福寿全》和那段经典的传统相声同名,核心内容也与之深度相关。不同版本的相声《福寿全》,曾靠着两人一桌,让假定性这一表演艺术的法宝登峰造极。话剧《福寿全》中的两位相声演员,在剧中合说的这段相声则是戏中戏,由此延展开的两个小时的剧情中,以现实主义的底子铺开了两位相声人一生的离合悲欢。

  熟悉导演黄盈的观众得知这个戏演出的消息难免会心一笑:终于等到你正式对相声下手了。这位浸淫旧京文化的导演,其“新国剧”的戏剧实验,总是少不了将传统艺术形式作为灵感和元素。而他有多爱相声,12年前大家就知道了——《马前,马前》里倒数第二幕,可以视为唱数来宝的男女化装相声;而同年《卤煮》里的卤煮何和爆肚钟两位老北京,不光京味十足的台词单拎出来听着就像在说相声,两人机会不多的对手戏,更是构成一套套相爱相“杀”的子母哏。

  这不禁让人想起上世纪末的贺岁剧《没完没了》里的那段快板“十二个生肖十二年,十二年本是一个循环……”当年《马前,马前》《卤煮》让话剧舞台为之一振,曾为年轻的黄盈带来“京味儿戏新扛把子”的江湖地位。而12年后的《福寿全》如何?

  业内人士史航曾经如此概括:作品的气质,从给里面人物起名的那一刻就奠定了,《红楼梦》是这样,《我爱我家》也是。而《福寿全》里上台鞠躬的长福、延寿,也不仅是为合上他们相声段子的名字那么简单。

  相声《福寿全》的经典设计“您家办什么喜事?我们出殡”,构成对剧名的第一重反讽和解构;而哭丧到不行、结果“人还没死呢”,让之前用语言在黄泉路上建立的层层琼楼玉宇瞬间轰然倒塌的同时,却一秒反转,穿越回最初皆大欢喜的氛围和境地。这才是,历尽啼笑皆非的“生离死别”,得到的“福寿全”才令人倍感珍惜。

  剧中的长福、延寿,一个贫贱出身半辈子忍让,好不容易“吃亏是福”成了角儿,却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大变故中,毅然挥别了那份带血的福报,牺牲前途,换来的是“平安是福”;另一个从锦衣玉食的宅门说走就走,站在桌子里面哭了半辈子自己爱恨交加的爸爸,最后因为时代原因没有了竞争对手,成了艺术寿命常青的老艺术家。福寿两兄弟,让人不难想起12年前《卤煮》里的那对CP,不同出身信仰、不同经营业态的“爆肚钟”和“卤煮何”,谁也离不开谁,构成老北京“中和”的文化底色。

  而最后“福寿双全”的场合,却是双双得了不治之症在病房“大团圆”,将相声式的反讽推向高潮的同时,落得苍白而无力、荒诞而无奈的人生困境,两人的脸通过同步的舞台拍摄放大呈现给观众,在镜头里反而显得瞬时充盈有了光芒和力量。原本追求福禄寿三星高照,禄这身外之物还重要吗?都活到这份上了,早活明白了。黄盈团队基于生活的传统文化哲学的思考,可谓一以贯之。

  《福寿全》在时间的设计上同样嵌入了心思。全剧按剧情时间一分为三——懵懂踏入茫茫人世间,“起”在1899年;大红大紫大变故,“转”是在1933年;福寿终双全、求仁得仁,“合”在1981年。

  这样的剧情设计,对于严格的现实主义拥趸和熟稔历史、尤其相声历史者,挑理儿自然是免不了:前清改民国,是有不少延寿这样的公子下海,但下法和时间点是如剧中所演吗?跑天津码头、文明相声为相声争取到攒底地位,以及忍着丧家之痛说相声,显然是化用了侯宝林和戴少甫两位大师原型,但在1933年,相声显然还没这个土壤,高潮和爆发得到上世纪30年代末到40年代初吧?至于1981年重逢时,且不说医院设备是否有那么先进,神乎其神的“生物保健品”和电视广告还没有出现,起码也得1985年十大笑星评选后,年轻人才因此受到媒体的广泛影响,纷纷喜欢相声、想学相声……

  对此,在笔者看来,逻辑时间和真实时空中的物理时间,如能严密合上固然更好;但在假定性前提下,戏剧逻辑时间优先级显然更高。这样的先例,在一些经典剧作中是屡见不鲜的。

  《福寿全》最有号召力的大旗自然是跨界的阎鹤祥。满坑满谷的票房,固然有近来被热议的明星参演话剧的效应——剧中最悲情的家破人亡时刻,因一句“孩子取名壮壮(壮壮是阎鹤祥的爱称)”,全场一秒集体喷饭。

  之前黄盈的作品多是“戏保人”,这一次不多见地加入了高热度的演员。但应该说,阎鹤祥是合适的主演。他携童子功走了多年非专业道路,却最后吃上职业相声演员这碗饭。另一位演员王继涛,虽然早早在相声界拜师、正经有了门户,演戏说相声都小有名气,人称“信老板”,一直是非职业演员身份。二人在现实和剧中角色路线可谓相反相成。

  公允地说,黄盈作品并非都能达到当年《未完待续》的深度和高度,或是起码如《卤煮》《马前,马前》那样,经得起时代变迁的考验。可以视作探索“站不住又不想跪着活的时候,如何以自己舒坦的姿势躺平”的《福寿全》,如果没了阎鹤祥这位票房明星,过了“躺平热”的2021年,再演的话是否还能票房大卖,就是个未知数了;而几乎同期登台的黄盈另一部作品《点心》,抱着“给生活加点甜”的目的,结果手段漫过了先天失调的主题和情节,反而“五味令人口爽”,不改显然不行。

  但无论如何,因为总在实验,而总是不同程度偏离完美状态的黄盈,之于这个浮躁的时代和演艺界的最大存在意义,与其说他是在保留戏剧火种,不如说是在持续批量生产看护火种的伙伴。

关键词:话剧,阎鹤祥责任编辑:刘政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