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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永元自揭享央视特殊待遇:1年到台仅12次

来源: 网易娱乐 作者: 2014-07-11 08:4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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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我们是全世界最好的电视台

  南方周末:如今的崔永元在网上吵架,似乎是个老愤青,偏执,也骂粗口,颠覆了原来电视上幽默、风趣的形象。

  崔永元:其实我觉得这个状态才是高兴的,活得非常自由。现在想发火就发火,想骂人就骂人,想拍桌子就拍桌子,没有什么公众形象这一说,我觉得这才是一个真实的崔永元。

  如果以前你看到崔永元特老实,他只是遵守中央电视台的规矩。现在崔永元遵守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只要不违法就没有问题。

  我倒劝告那些喜欢我的人,或者追星族,你们应该擦亮眼睛。如果现在这个崔永元,你们喜欢的话,你就喜欢下去吧,他这辈子肯定就是这个样了。如果这样的崔永元你不喜欢,你喜欢以前他在电视台那个形象,那就算了吧,他不会回到那个形象了。

  南方周末:你在央视,我们看着很风光,你的委屈从何而来呢?

  崔永元:我觉得没有什么委屈,非得说有什么委屈,实际上是两个崔永元在打架,一个是体制中要服从命令的崔永元,他要做得尽善尽美;一个是本性的崔永元,疯狂原始人。他们两个得合成一个形象,就是电视里的形象;要不合成另一个形象的话,就是现在的我。

  现在传媒大学这里没人管我,我估计只要有一个人管我,我又会觉得不舒服了。在中央台那个环境里,我认为他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给我创造了最好的环境和条件,我不得不说对我有点特殊。

  其实是我给自己制造委屈,因为我有个乌托邦式的新闻理想,我非要摸到它。不光自己要摸到它,还苛刻所有同行都去摸到它。我希望我们是全世界最好的电视台,胜过CNN和BBC,我们拍《动物世界》都要比他们拍得好——你说这事我管得着吗?但我天天就在想这些事,所以我永远不愉快。真的没有人欺负我。

  南方周末:你为什么有这样的特权?

  崔永元:因为我有病。大家都知道我睡不着觉,我到凌晨五六点钟才能睡,睡到下午才能醒,你非得八点钟开会,我药劲还没过呢,起不来,我那个时候开车会出车祸。我自己做过这样的测试。吃完安眠药以后,忽然又来灵感了,我就写文章,写完心满意足地睡觉了,到了第二天早上,我都不知道写的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也想不起来昨天是因为什么冲动了。

  南方周末:你写过三次辞职报告。

  崔永元:在那样的状态下,我写过两次。错字特多,但意思表达的就是辞职。一次是《实话实说》,选题报十个毙掉六七个,还常挨批,就不想干了。另外一次是四年前,《小崔说事》采访了一批作家,社会叫好,却没有收视率,压力巨大,我就不想干了。

  我记得当时写的信,有封特别厚,嘱咐这个人要保重身体,这个要这样,那个要那样;中央台目前的情况、下一步的规划……热闹得很,像胡风的三十万言书。写得乱七八糟。

  2013年,我真正把辞职报告递上去,就四行字,说身体不好,不能胜任一线工作,希望调学校教书,请批准。就这么简单。

  南方周末:1993年,我看过新闻评论部的记者规范,那个东西很好,后来有没有传下来?

  崔永元:那个是我参与制定的。当时我们觉得就应该有一个规范,为什么?因为我们所有人进去的时候全是外行,干广播的、干报纸杂志的、搓澡的,什么人都有。反正来了,大家一块干电视,不知道怎么做。

  我们不知道采访有什么原则,也根本不懂机位,有很多东西要规范。到什么程度呢?比如你选题被毙了,怎么办?我们把它写出来,非常幽默——洗热水澡,别的都没用。但今天你要让我补充,我就说把素材留好。

  今天我做口述历史,我明白了,要把素材留好。别因为被毙,就洗了录别的了。当时大家在努力制造规范,也尽可能按照规范来做。

  后来你会发现永远做不到规范,还会发现规范在不断完善和提高,就像跳高,我一厘米一厘米地给你加,这样既给你压力又给你动力,你只要跃过去就是好样的。但我永远让你跃不过去,最后一个杆把所有人全挡在外面,这就是它的魅力。

  可现在我们面前摆的是铁丝网,好像是规矩,实际上寸步难行,所有人都走不了,胆小的人就开始往后退,就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南方周末:今天这个局面,有哪些往后退了?

  崔永元:当时创业的那些人,我想问问,谁现在没在退步呢?

  以我自己为例,刚开始做《实话实说》的时候,我就想像我这样儿化音这么多的人也能主持节目,算是电视媒体的一个宽容。像我这样的人也能出名,也算是这个社会的宽容。

  慢慢地我意识到我创造了个平台,这平台门槛非常低,过去不是专家、学者、部长或官员,就不可能进来。像街头采访老百姓,哪有呢?现在我们老百姓坐在演播室里,谁想说谁就说,爱说什么说什么,这是个大进步。

  再后来,我发现这个平台真正美丽的地方,是能容纳不同声音。过去是一个人说了算,比如说我在这个学校(中国传媒大学前身北京广播学院)上学的时候,来了个人跟我们讲美学,讲共产主义,我们只有鼓掌的份,不能提问,也不能反驳。但《实话实说》,你说着话,我可以打断你,说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我来阐述我的观点。

  这些人在社会地位上,实际上是不同的。有的是高级教授,有的是普通老百姓,但他们在这个平台上的话语权,完全平等,这个真了不起。但后来这个平等慢慢地就被剥夺了。

  南方周末:你说央视是一个国家台,它有独特任务和职能。

  崔永元:对,我觉得国家台就是应该“不好看”。它好看就不是国家台,没有一个国家的国家台是好看的,因为它承担的任务太重了,它要传递信息,传递思想,要完成这些任务,表达民族历史,如果是公共电视台,还要负责所有在海外公众的安全。比如说地震,国家电视台就要告诉你,你在意大利跟谁联系,在澳大利亚跟谁联系,如何了解你亲属的情况,24小时就得干这个,这才是国家台。

  假如人艺是最好的剧院,它的话剧八点钟首演,那国家台就要八点钟直播,新年音乐会要直播,最好的昆曲、外国最好的演出团的演出,最好的皮影戏,能谈妥都应该在黄金时间八点播,你爱看不看,这是国家电视台的责任。如果这时候还在讨论没人看,收不来广告,这不是国家台,是商业台。

  “到1999年,我忍无可忍了”

  南方周末:你说《实话实说》你1999年就做不下去了,那从1999到2002年,你还强撑了三年。

  崔永元:实际上是我们妥协了。我们觉得自己很聪明,他不让我们保持开放性的讨论,那我们就改成做个案,请一个人来让他讲故事,这就没有争论了。但故事里藏着很多问题,藏着很多观点,就这样来做。但后来,很多故事他也不让你讲。

  另外我们觉得太累了。评书的故事讲得多动听,凭什么找个普通老百姓,语言表达能力也不行,我还费半天劲帮他调整。我还不如自己讲呢。然后还要把自己的观点想方设法放进去,放进去后,被发现了,给剪掉了。这是干吗呢?太累了。

  南方周末:你说《实话实说》报十个题目毙了七个,这是哪个阶段?

  崔永元:这是常态,不是哪个阶段。报题按两个月算,九期节目,至少要报二十到三十个题目。当时南方有一个城市,把无人认领的自行车收集回来修好,刷成绿色给农民工用。但社会学者是反对的,什么意思?农民工骑绿车就没有人偷车,是说以前这城市里偷车的都是农民工吗?

  有的人就说,这太矫情了。

  我们就把双方都叫来进行讨论。结果最后,这个片子没有通过审查,原因是不符合主流的声音,我也不知道你的主流声音是什么。

  还有一期叫《纳米不是大米》,当时纳米是一个非常新鲜的词,据说中国一下子出来一两百个这样的实验室,纳米产品很快上市了,纳米冰箱,纳米电视。其实在它身上,没有研究透的东西还存在。那是不是要建立这么多实验室,这么快地出产品?

  纳米不是大米,你就知道,争论非常激烈。审片的时候就没有通过,他说建纳米实验室,这是国家的政策,你们不能质疑国家政策。

  南方周末:你解释、说服过他们吗?

  崔永元:没用。我曾经争取回来一期节目,争取了很长时间。

  一个画家,他小时候上课走神,听老师说了一句话,说林彪不好,他就揭发了,这老师就倒霉了,关在学校厕所里,用粪水淹着他。那时候画家很小,良心发现,就拿了个西红柿给老师送去,当时老师说,我最喜欢吃西红柿了。画家深深记住了这句话。

  三十年过去了,他成了著名画家,特别想找这个老师说声对不起。我们把老师找到了。画家讲完,老师满头白发地来了,他跟老师说了声对不起。很好的节目,就是不让播。

  最后我坚持到什么程度呢?我说你让我改哪儿我就改哪儿,我就一个字一个字地改,一定要播,我天天缠着他,我就陪着他在那儿审片,你说去掉这句话,我就去掉这句话,加上那个镜头,我就加上那个镜头,最后播出了,100分变成60分,叫《对不起,老师》。

  这样的事后来越来越多,忍无可忍,到1999年我顶不住了,我厌烦了。

  

关键词:崔永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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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潇